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徒手煎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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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P Posted: 12-14 17:52 #36樓 引用 | 點評
流氓是流氓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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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IP章节 第一三四章 两个女人发火
    陈坚站在那里摇晃,指着李向东身后的妈咪说,你跑不了,跑不了。妈咪对李向东说,他的手劲很大,到处乱抓。李向东问,有没抓爆你的气球?那秘书和司机也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。
    陈坚问:“李向阳,你和这妈咪什么关系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什么关系也没有!”
    陈坚说:“你别以为我是纪委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真什么关系也没有。”
    陈坚问:“我上她你有没意见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这里所有的女孩子你要上谁都和我没关系!”
    陈坚说:“好,好,好。就这么定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那你以后可得多来!”
    陈坚说:“我已经决定了,到你们这来投资,把项目扔到你们这个穷地方了。有你个双枪老太婆在,我还怕什么?”
    虽然,李向东知道这多少有些酒话,有些即兴陈词,但他还是得以假当真。他说:“那我们就喝一杯,祝我们合作愉快!”
    两拿着酒杯,抱着肩,像喝啤酒那样,互磕一下酒瓶,就把瓶里的酒都喝了。然后,陈坚往后一甩那酒瓶,就听到酒瓶砸在墻上,“咣”一声响,李向东也那么一甩,也听“咣”一声响。
    陈坚说:“你要经常来省城,来找我,我带你把那些厅长同学找出来,大家叙一叙。到时候,再把他们拉到你这来,给你助威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一定,一定。”
    小刘进来了。
    李向东给陈坚介绍:“这是我们市政府的科长,自己人。”
    小刘和陈坚握手。他感觉到李向东和陈坚都差不多了,两人搂着肩抱在一起,四只腿撑地,也快撑不住了。
    李向东大叫:“上小姐,我们继续喝啤酒!”
    陈坚高举手臂,呼口号般,说:“坚决应战,死不言败!”
    这个晚上,他们不知又喝了多少啤酒。
    这个晚上,李向东不仅和陈坚喝,也和书记伍、镇长明他们喝了好几杯。先是绮红打进来,他出去接。
    绮红很严厉,问:“你在哪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在喝酒!”
    绮红说:“在和三陪小姐喝吧?”
    李向东说“公事应酬!”
    绮红说:“小姨子都快被你气哭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什么时候气她了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不是说查房吗?查什么房?你在什么房?”
    李向东想不起来了,说:“我说查房了吗?我说查房了吗?”
    绮红说:“那是小姨子冤枉你了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没有,没有。好像是说了,好像是说了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看看你,都醉成什么样了?你现在在哪?怎么这么静?怎么没有别的人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在走廊。在走廊接你的电话。”
    说着电话,镇长明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了,也是接电话,一见李向东就过来和他握手。也是喝了酒了,就不管李向东在接电话,就把李向东往他们房里推,说,书记伍都在,说省农厅来了几位处长,说一定要和市长助理喝几杯,祝他步步高升!李向东只得挂电话了,只得进了他们的房间。
    于是,李向东又一位处长一位处长地敬酒,敬到后来和书记伍、镇长明碰杯时,就说,不行了,只能以大欺小了,一人喝半杯吧!
    黄是忙完他那边的应酬,十一点多才过来的。那时候,陈坚已经垫在三陪小姐的腿上睡了。李向东就对黄说,你来了正好,送我回去。他对陈坚和秘书和司机说,今晚,就别走了,在这住下了。他把车匙交给小刘,说别喝多了,古兜镇那帮人在对门,别露面,露面你还要喝十杯八杯。他说,这里的一切,你处理好。
    上了黄的车,李向东就叫黄把车窗门打开。他说,不行了,随时都要吐了。黄问,怎么喝那么多?李向东说,遇到高手了。黄问,那人是谁?李向东说,大学同学,现在手里握着百多亿国家财产,准备来投资……话还没说完,李向东就趴在车窗上吐了。
    吐过后,李向东轻松了许多,靠在坐椅上,拿着黄递给他的纸巾擦着汗。
    他说,不容易啊!
    他说,运气啊!
    他说,那市长已经没意见了!
    李向东怎么也没想到,两个女人竟在家里等着他!
    黄要扶李向东上楼,他说,我还行。便扶着扶手摇摇晃晃地上楼梯,到了门口也会掏锁匙,就是好一阵也没找到锁孔。黄从后面上来,说,我给你开吧。李向东还是说,不用,不用。黄已拿过锁匙给他开了。门一开,就见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了。绮红一见黄,忙站起来,笑着说,麻烦你了。麻烦你送他回来。小姨子也站起来,对黄笑了笑。李向东挣开黄的手说,你回去吧,回去吧。我到了。你放心回去吧。
    黄就对绮红、小姨子说:“他喝了很多!”
    小姨子问:“怎么就喝那么多呢?”
    黄说:“公事应酬嘛!有时候也没办法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也和他在一起吗?”
    黄说:“没有。我是后来才去的。小刘一直和他在一起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进来坐坐吧!”
    黄说:“不了。也该休息了。”
    黄走了,绮红关了门,双手抱着胸站那儿,脸上的笑早消失了。小姨子又坐回沙发上,也是双手抱着胸,两个女人都气势汹汹地瞪着李向东。显然,这才是她们的真实神情,只是黄也跟进来了,她们才不得不暂时换了一副笑脸。
    这时,她们又恢复了原来的气愤,瞪着双眼看李向东晕头小鸡似地在那里转,好一会,他才找到方向,挪到沙发上坐下来。这一坐,他就不想睁开眼睛了,不想睁开眼睛,就觉得天旋地转了。人就是这样,如果,还没到家的时候,一种强意识还控制着自己,但到了家,坐下来,就放松了,这一放松,那强意识便消散了,劲便冲上来了。
    他躺在沙发上,头垫着沙发的扶手。他说,你们都去睡吧,不用理我。小姨子说,没人要理你!
    绮红却走了过来,推着他的肩,把他推起来,说:“你坐起来,别在这装醉,别以为装装醉就混过去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坐起来,眯着眼看了绮红一会,好像这才看见绮红。他说:“你怎么回来了?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今天周末吗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干的好事!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绮红从临市赶过来的。听说你花天酒地,就打车赶回来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一下,说:“有必要吗?有那必要吗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把话说清楚,你今天跟谁喝酒了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高手!遇到真正的高手了。”
    绮红问:“和三陪小姐是不是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还开房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有吗?有吗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不是说查房吗?查什么房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开个玩笑都不行?有没有幽默感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没有,我就是没有。”
   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。
    绮红说:“你没事叫小刘解释什么?你越解释,就越说明你有问题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有什么问题?我什么问题也没有!”
    小姨子问:“那我后来打电话给你,你为什么不接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不接吗?我会不接吗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就是没接,我也打过给你,也没接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看看你的手机记录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可能太吵了没听见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是没时间接吧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是舍不得停下来,不接吧?”
    他站了起来,身子摇晃了一下。

VIP章节 第一三五章 我从不干那事
    他说,你们这是在干什么?审讯吗?审讯犯人吗?
    他说,我告诉你们,我从不干那种事,没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,我怎么样?我像只饿狼,我想***的心都有,但是,我干了吗?我们没干。现在,我还会干吗?我更不会干。
    他说,你们信也好,不信也好,我以后都不再说了。
    他手一挥,趄趔了几步,两个女人忙过来扶住他。此时,两个女人被他这一吆喝,都变得乖了。她们知道,他从不这么大声吆喝,他在她们两人面前,一直都唯唯诺诺,最多也就耍耍无赖,一副厚颜无耻的嘻嘻哈哈。他这么吆喝她们,一定是气到极点了。
    绮红轻声责怪道:“你嚷嚷什么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是我要嚷嚷的吗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坐下来说吧!”
    李向东没有坐。他站在那想了想,想自己站起来干什么?他站起来是有什么事的,却又想不起来了。
    李向东就那么站着,让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扶着他。
    他问:“我的手机呢?”
    两个女人就摸他的口袋,没摸到。
    绮红问:“你忘在什么地方了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哪还想得起来。”
    小姨子就用固话拨打,电话通了,却没人接。绮红说,你再拨打一次,我好像听到声音了。小姨子又拨打了一次,似乎也听到响声了。绮红跑阳台上张望。她说,好像在黄的车上。李向东说,那就算了,明天再说吧。他对小姨子说,你打电话给小刘。小姨子说,我那知道他的电话。李向东就手扶着头额想,想了好一会,念了几个数字,终还是没想起来。
    他说:“我的公文包里有电话本。查一查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的公文包在哪?”
    绮红问:“你的车呢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交给小刘了。”
    这时,电话却响了起来,小姨子迷惑了一会,绮红便伸手去接,竟然是小刘打来的。他问,李市助还没回家吗?绮红说,回来了。小刘说,那打他手机怎么不接?绮红说,他的手机放在黄局的车上了。李向东挪了过去,接过话筒说,我正想找你呢,你就把电话打进来了。小刘问,你没事吧?李向东很精神地说,没事,我没事。你看我像有事吗?他问,他们都安排得怎么样了?小刘说,都安排好了。李向东说,我那个同学怎么样?小刘说,还没醒呢!李向东说,你们现在在哪?还在餐厅?小刘说,已经在旅业这边了。我和他秘书已经把他抬进房间了。李向东说,你告诉他秘书,叫他守着他,不要半夜出什么事了。小刘说,我还在这呢,我也这么想呢。不过,我觉得,还是由我来守着他更好一些,我人熟,地方熟,半夜有什么事,会更方便。李向东很满意,想这小刘,总是那么让他放心。他说,那就辛苦你了,辛苦你了。
    李向东说着电话,已坐在沙发上了,这时候,就双手扶着沙发扶手,说:“给我放池热水,我要泡泡,出出汗。”
    绮红拦住小姨子说:“让我来吧!”
    放好水,两个女人就扶着李向东去冲凉房。
    李向东躺在浴缸里,说:“把水再放热点。出出汗就没事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喝那么多干什么?不喝那么多不行吗?她问,见了酒就不要命了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那种场合,不喝不行!”
    绮红说:“也不能不要命地喝啊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有时候,真是不要命也得喝!”
    他一直闭着眼睛,让水的热蒸烤。小姨子说,我出去了。绮红说,我也出去了。隔了一会,不见李向东这边有动静,绮红就又不放心地进来看,她问,你没事吧?她坐在浴缸边试了试水温,问热不热?哪知,李向东一手把她拉进浴缸里。小姨子在外面听到绮红尖叫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忙也跑进来,只见绮红周身湿透地从浴缸里爬起来,李向东却躺在浴缸里笑。
    两个女人都看到了李向东的挺立。
    小姨子骂:“流氓!这还没酒醒呢,就显出流氓本色了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我们离他远点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又出去了。
    李向东想起身追出去,四肢竟然不听使唤。
    他说:“你们快来扶我,我动不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别听他的鬼话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真的,我真的不能动。”
    他又试着要起身,头却爆裂般痛,只好躺着不动了。绮红换了衣服进来,说,你别装了。你看看你,那里一直站着呢!李向东说,那里是不听大脑指挥的。绮红便“丝丝”笑。
    她问:“真不能动了?”
    李向东双眼也懒得睁开,说:“真不能动,一动头就痛很厉害。”
    绮红就对小姨子说:“你也进来,我们一起把他抬到床上去。”
    她说,不能老让他泡在水里。
    她知道,要把他弄出浴缸,还会弄湿衣服,所以,就把睡衣脱了。本来,她刚换的睡衣,里面空空的,脱得就很方便。她对小姨子说,你也脱了吧,不然,会弄湿的。尽管这样,她们还是很艰难才把李向东扶出浴缸。
    把李向东弄到床上,两个女人却发现,软绵绵的李向东那里却依然挺立。两个女人对视一笑,便抚摸他,一个从上面摸下去,一个从下面摸上来。从上面摸下去的摸到了他的坚硬,从下面摸上来的就摸到了他的阴囊,于是,便柔软地盘旋,后来,就不知哪只手摸那坚硬,那只手摸那阴囊了。李向东躺着不能动,双手却游刃有余,便在两个女人的下面走动。
    小姨子先移了上来,李向东就一只手按着她厚实的臀,一只手在绮红那里进出,换了绮红在上面了,那手就按着她肥的臀,本是按着小姨子的手便陷入了她的沼泽。绮红还想来那招快马奔驰,李向东不让,说,你别太快,慢慢来。他不想绮红太早走上顶点,到了顶点,她兴致就削弱了。
    这个晚上,李向东躺着不动,一动他的头就痛得要爆裂,只得被动地让两个女人轮番在他身上撒野,一会儿,绮红在上面,一会儿小姨子趴上来。最后,绮红换了一个位置,像那次在美食节停车场那样,背对着李向东搓动,她趴了下去,双手抓着李向东的脚趾,就感到更深入了。她要小姨子也像她那么做,还帮李向东按着小姨子的臀,按得小姨子叫起来,说,太深了,太深了。绮红就“丝丝”笑,轮到绮红时,小姨子也帮李向东,绮红没叫,却大口大口的喘气儿。小姨子是从后面按绮红的,人就半坐在李向东的胸口上,用劲时,身子向后移,就把自己送到李向东嘴里了。李向东搂着她的臀,不让她离开了,舌头便蛇样地缠着了小姨子,小姨子呻吟起来,抬高自己,不让自己太重地压着他的脸,人的重量就压在绮红肥的臀上。
    两个女人都呻吟此起彼落。
    终于,小姨子的呻吟停止了,绮红的呻吟变成了哭,李向东也感觉到自己在绮红里面欢快地跳,一阵触电似的酥麻从背锥冲上来,直把自己冲上了天。

VIP章节 第一三六章李向阳、双枪老太婆
    陈坚投资的合同是在十天后签约的。
    签约前的一天,李向东对市长说,是不是向市委书记汇报汇报?这么大个事,应该跟他说一说。市长就看着李向东。他问,你还没向他汇报?李向东说,这是你负责的工作,如果我去汇报,就有点贪功了。市长说,怎么会,怎么会?引进这项目,你是立了一大功的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,算不了什么。”
    他说,你还应该把老领导也请过来,让他给你助助威,他看到你在这边干得这么出色,取得这么大的成绩,也好放个心。
    他说:我还想布置一个有一定规格的签约会场,把各新闻媒体的记者都请来。特别是把地级市的记者也请过来,让他们好好宣传宣传。
    他说,这不仅是我们的一件大事,也是地市级的一件大事,而且,还可以让那些争抢过这些项目的兄弟市(县)也知道,你把这项目抢到手了。”
    市长听了很有几分得意,毕竟,这么一宣传出去,他可就比其他兄弟市(县)高出一筹了。
    他满意地说:“不错,就照你说的去办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市委书记那里,还是你亲自向他汇报吧!”
    他暗示市长,如果,市委书记也来参加这个仪式,签约人还是他市长。按法律规定,这类合同只能由市政府签约,市委书记是不能代表市政府的。
    市长拍着他肩说:“现在,我越来越知道我来这里后,你是最好的手下,最能作事,也是最愿意做事做得好事的人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着说:“其实,我这人很笨,但心地不坏,能做的事,一定会想办法作到最好。”
    市长说:“以后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以后,我可是有许多要你帮助的,要领导支持的!”
    这么说了,两人都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
    于是,李向东精心策划了这次签约仪式,签约会场定在市政府会议中心的一个中型会议室里,墙上挂着这个项目竣工后的模型彩色喷画,下方是六米多长的签约台,铺着鲜红的绸缎,台上只安放两张椅子,两个夹着合同的文件夹。所有参加仪式的嘉宾记者都坐在台下。
    李向东亲自主持这次签约仪式。首先介绍参加这次仪式的领导和嘉宾,介绍这个项目的内容和规模,再介绍引进这个项目的过程。他简单扼要地阐述市长在引进这个项目中所付出的努力,却半字不提自己。然后,邀请领导嘉宾讲话。
    市委书记充分肯定了引进这个项目对当地经济发展的重要性,赞扬了市政府在市长的领导下取得了招商引资的新突破,同时,也对陈坚总经理看好本市、投资本市表示了感谢!
    市长的老领导为自己被特邀参加这个隆重的签约仪式表示高兴,为自己看着年青的领导干部取得的成绩表示高兴,为自己能培养出向市长这样的优秀**员表示骄傲。
    最后,李向东宣布,由陈坚总经理代表投资方,由市长代表市政府签署合作合同。两人便在漂亮的礼仪小姐引导下,走上签约台,记者的闪光灯便此起彼落地闪烁,直到签约结束。
    整个签约仪式很巧妙地突出了市长这个中心,整个仪式上,市长春风得意,笑容满面。黄在电话里说,你这马屁拍得很有水平。李向东笑,说,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黄认真了,说,这市委书记、这市长都给你搞定了,以后,你就是这的三把手了。那些副书记、常委、副市长都要给你几分面子。李向东说,这些都是次要的,重要的是,以后,为老百姓做事会更容易。
    签约仪式结束后,大家共进晚餐。晚餐只喝红酒,头脑就清醒,就没想要什么乱七八糟,因此,晚餐后,陈坚向李向东提出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,好好聊聊。他说,纯属私人聊天。他说,都这么些天了,我们也没真正的私人空间,还没真正叙叙旧。他说,今晚,就只是一种单纯的同学闲聊。李向东就想起了绮红第一次约他去的咖啡厅。
    这是一个周末,咖啡厅里也还是那么清静。两人坐着谈着,陈坚就提出要见见李向东的家人,李向东说,他就一个家人,儿子小军还在寄宿学校,明天才回来。陈坚说,这么说,你还是王老五?你这可是钻石王老五啊!李向东说,什么钻石不钻石的,早就名草有主了。
    陈坚就说:“叫你女朋友过来?”
    李向东也不掩饰,问:“叫哪个?”
    陈坚愣了一下,说:“有本事,把你女朋友都叫来。”
    他这话只是说说笑,哪知,李向东就真把绮红和小姨子都叫来了。陈坚一见,双眼都直了,当着绮红、小姨子的面说,难怪叫你去省城找我,你去都不去,原来,你这是爱美人不爱江山。换了我,有两个漂亮的女人陪着,我也会选择过你这种滋润的小日子。
    他说,同学里官大的人多了去了,钱多的人都多了去了,你却是最有艳福的!
    他说,你真是李向阳,双枪老太婆,这话怎么就这么精辟,而且是二十年前就送给你的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刚才那话也不全对,更主要还是我是小地方人,境界不高,对自己要求不高。”
    他说,官大官小,其实都是为老百姓做事。我认为,干到我这一层,干的事儿还是实实在在的,出了力,流了汗,又能看到老百姓真正得到好处。再往上一走,那官就当得有点虚了,开开会,动动嘴皮子,没多少实际上的东西。
    他说,这才是我的地头,我的根。官当得大了,离开这里,我就没根了,一切都要重新开始。你也知道,这重新开始有多难?要让人尊重你、支持你、配合你,不是几年能拿下来的,即使,表面上,人家会那么做,但真心尊重、支持、配合和虚假的尊重、支持、配合是完全不一样的,工作效率更是不可比拟的。
    他说,到了这年纪,我想,还是多干点实事,官不官什么的,不想考虑得太多。越往那方面想,就越干不了事,把这些看淡了,反而就放开手脚了。
    陈坚说:“你这么说,你这投资就更有信心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们这是谈工作吧?我们在这里好像不方便。”
    两人就笑了,就转了话题,谈他们在学校的趣事,谈他们这些年遇到的成绩和挫折,谈他们的家庭和婚姻。两个女人更关心的是李向东的事儿,听到高兴时笑,说到不幸时悲,说到李向东对未来的憧憬时,心里就暗暗地乐。
    很夜了,他们才离开那咖啡厅。
    陈坚自己驾车来的,就先走了,临走时,看一眼绮红小姨子,拍着李向东的肩还是那句话:“你真是李向阳、双枪老太婆!羡慕你啊!服你了啊!”
    李向东已换了一辆崭新的四驱丰田吉普,两个女人却还是很自觉地坐在后排。那车启动了,徐徐地在夜市里穿行。

VIP章节 第一三七章 你工作作风要改
    一上班,市委书记的电话就打进来了。他说,你过来一下。仅一句话,就收线了,李向东那敢怠慢,火急火燎地往市委大院那边赶。他听出市委书记对他很不满意。他马上就知道,市委书记是对他昨天布置的那个签字仪式不满意。
    整个签字仪式只突出了一个人,突出了市长,把他市委书记放哪了?只是陪衬,准确地说,连个陪衬也不是。他李向东眼里还有没他这市委书记了?
    李向东本来就有点担心,但是,有些事情是不能两头兼顾的,何况,这签字仪式就是市政府这边的事。如果,市委书记不理解,介意的话,这事情真就不好解决了。显然,市委书记是介意了。
    他想,如果,他不是市委书记提上来的人,或许,他就不会介意了,然而,他正是他提上来的人,他就觉得你李向东没有维护他,一心只帮着外人。
    好心办坏事,是最恼人的,也是最低级的。
    李向东想,他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。
    李向东想,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把事情办得更好呢?想了好久,终还是没想出来,如果,能想出来,他早就把签字仪式处理得好好看看,市长满意,市委书记也满意了。
    到了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,他那秘书正从里面出来,李向东忙作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,他不想让市委书记知道他已到了。他把那秘书拉到一边,问,还在发脾气?那秘书点点头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我进去,还是先不进去?”
    那秘书笑着说:“你还是进去吧。让他骂骂也是件好事。如果,他不骂你,对你客客气气,你反而要小心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想想也对,就敲门进去了。
    市委书记一见是李向东,也没等他关门,就从办公室上拿了一张报纸,抖落着问:“这报纸看了吗?”
    那是一张地级市的报纸,今天的新报,头版头条报道昨天那场签字仪式。李向东接过那报纸,只扫了一眼,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了。这报道,是李向东吩咐小刘事先写好交给记者的。那记者图省事,动也没动就登载了,且著名为本报记者。
    他说:“看过了。”
    市委书记问:“什么时候看的?”
    他说:“刚看的,上班就看了。”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李向东,我跟你说过多少遍?叫你不要在我面前说假话,你就是不听,就是要跟我说假话。”
    他说,这报纸是你弄的。
    他说,你看看,上面这些文字,是记者写的吗?记者能写出这水平吗?
    他说,这是写惯了机关文章的人写的,你看看那些政治术语,多准确,多到位,多贴近时事,记者对政治术语有这么深的研究吗?把握得这么好吗?
    李向东脸都黄了。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这种小事,我不追究,但你一定要改,从现在开始,就要改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一定,一定。”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有时候,我觉得,你有些看法,有些观点也不是不对,你不希望我和市长的关系搞得太僵,你担心别人对我有看法,认为我不尊重二把手,太霸道。这个我接受,但是,你看看,上面写的是什么?”
    他说,这上面写的是事实吗?这项目是他引进来的吗?
    他说,这项目也不是他引进来的。这项目主要还是你李向东引进来的。没有你李向东,这项目早吹了,早跑到人家地头去了。你怎么只字不提?
    他说,我尊重他,我不霸道,我也不跟他争功绩,但是,你李向东为什么不跟他抢?你李向东也怕人家说你不尊重市长,霸道?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是你的功绩,你就不怕写出来,你不要怕人家说你。昨天那个签字仪式,就应该由你签署。什么是实事求是?这个还要我教你吗?”
    他说,你这就不是实事求是!
    他说,你怕得罪他,想讨好他,把自己的功绩都推给他了,你这是傻瓜,你这是笨蛋。
    他说,你没想过,人家会怎么看我们,上级会怎么看我们?上级把这么个弱市长推到我们这里来,嘿嘿,他竟干成事了,竟引回来这么大的一个项目,我们是干什么的?我们岂不比他还弱?
    李向东说:“没那么严重吧?”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我认为,就是那么严重!我告诉你,你的工作作风要改。”
    他说,你跟老市长跟得都麻木了,跟得都快没个性了。
    他说,我再一次告诉你,我这个人不怕手下出成绩,不怕我提拔的手下出成绩,你越出成绩,我越高兴,这证明你超过了我,证明我是正确的,证明我有眼光没看错人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只要你知道我出成绩,我就满足了,别人怎么看,我无所谓。”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你这种观点不正确。你做事是做给我看的吗?你是在为我做事吗?你是在为党做事,为百姓做事,你能够提上来,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吗?上面没人点头,那任命能下来吗?”
    他说,你如果还是这样,做了事不为功不为名,我想,你这个市长助理就别当了,去当个副调研员,到政协去当个副主席算了。
    李向东笑了起来。
    在整个谈话中,他抓住了这句话,或者说,抓住了这个节骨眼,市委书记的气已经消了一半,他要加入了,让这次谈话轻松一点。
    市委书记问:“你笑什么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才四十多一点,你让我去政协,人家还不说你没眼光?这才提上来了,又弄一边去了。”
    市委书记指着李向东说:“只有你才敢这么跟我说话。”
    他坐了下来。他一直都站着,慷慨陈词,手足舞蹈。
    李向东忙把他的茶杯递到他面前,说:“你喝口茶。”
    他说:“这些事,不用你市长助理干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以后,我会处理好这种关系,既不要让功,又让市长高兴。”
    市委书记口气放缓了许多,说:“他不高兴又怎么样?你不要考虑这么多。”
    他说,这件事,你必须一直跟下去。
    他说,对方和我们签了合同,并不等于事情就结束了,就可以松口气了。这只是刚刚开始,以后要处理的事还很多。我不放心让那市长来跟踪这件事,再要出什么差错,想要补救也未必还能补救得了了。
    他说,你要干得好好看看,不要丢脸。这不是丢我的脸,是丢党的脸,政府的脸,你自己的脸。事情干好了,干漂亮了,你就放心大胆宣传,放心大胆渲染。我这人,不怕吹嘘自己,只要你做出成绩,有得吹,你就吹。否则,市委为什么要设一个宣传部,而且是市委常委任宣传部长。这就是要加强宣传的力度。
    一边说,市委书记一边拿起电话。他拨了键,对电话说:“你过来一下。”
    很快他的秘书就进来了。
    市委书记对秘书说:“你马上通知下午召开市委常委、市长联席会议。”
    秘书建议道:“三点召开好好?”
    市委书记说:“四点,半个钟头的短会。”
    秘书便出去了。
    市委书记对李向东说:“下午就把这事定下来,以后,这个项目由你全权负责。”
    李向东知道市委书记为什么这么急,他是汲取了上一次对他这个市长助理分工的教训,他要马上把这事定下来,用他市委书记的威严一锤定音。不再给市长可趁之机,召开市长会议什么的,做出新决定。

VIP章节 第一三八章 只剩麻烦事
    李向东的手机在裤袋里已经震动了好几次。
    以前,李向东进老市长办公室总是要关机的,不想受外界干扰。尽管,老市长只是市里的二把手,但是,那时候,市委书记很少找他,即使要找他,也只是他的秘书给他电话,所以,关机没什么。
    现在,即使进市委书记办公室他也不敢关机,只是调到震动。他担心市长会给他电话。市长给他电话时,知道他关机,可能会猜想他和市委书记在一起。他不想让市长知道他和市委书记在一起,同样地,他和市长在一起也不想让市委书记知道。
    或许,他太过谨慎了,但这种关系太微妙,处理得不好,有时是会坏大事的,所以,谨慎一点,也不为过。
    离开市委书记办公室,看了看未接来电,果然是市长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他。他忙拨了过去。他说,对不起,市长。他说,我在外面办点事,忘了把手机放在车上了,所以,现在才知道你给我电话。市长说,没关系。你什么时候回来?李向东说,这就回去,这就回去。市长说,你有事你先忙,忙完了再回来。也不是什么急事。
    显然,市长心情很好,他对昨晚那个签字仪式是很满意的,今天一定又看了报纸,那心情便好得李向东都有些妒嫉,想自己为他这好心情却捱了市委书记一顿骂。进了市长办公室,市长满面春风。他说,坐,坐。他让李向东坐在沙发上,自己也坐了下来。
    他问:“听说,你对茶很有研究?”
    李向东笑着说:“没什么研究,只是偶尔喝喝,什么茶到我嘴里,都一个味,苦涩苦涩的。”
    他说:“我这有两罐茶,也还算可以吧,等一会,我叫人给你送过去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不用了,不用了。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。”
    他说:“你还和我客气什么?”
    李向东就不客气了。
    市长笑着说:“我这是小恩小惠,就像马戏团里耍猴子的,耍完猴子,给它几块糖吃吃。不,不,这个比喻不合适,不合适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也有一定的道理。”
    市长说:“以后,我可要靠你了。你这人够朋友,肯帮人。其实,每个人都是需要人帮助的。这么多的事,一个人怎么忙也忙不过来。所以,我考虑了一下,刚引进那个项目还是由你来跟下去。你是我的助理吗?又协助我抓招商引资,你也应该替我分担分担。”
    李向东虽然觉得这市长的话说得有些难听,但意思还是明白的,就想,这一次,这市委市政府一把手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,很统一的。他松了一口气,想这倒为自己省了不少事,免得自己在这两人的夹缝中左右为难。
    他还是假心假意地客气了一番,说:“我可以吗?我担心自己担不起这重担。”
    市长说:“压压重担好嘛,对自己成长有好处。像你这样的干部,应该多压点重担。”
    他说,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。
    他说,当初,我自己也很担心,很担心自己辜负了领导的期望,但越是有这种担心,就越有动力,就越要求自己多思考问题,多思考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。
    他说,人嘛,就是在这种思考中不断解决问题,不断取得成绩,一天天进步,慢慢成长起来的。
    李向东笑上还是挂满笑,心里却想,这一不小心,却把市长的话引出来了,又来教训人了,又开始夸夸其谈地表扬自己了。
    市长接着说:“昨天,那签字仪式就搞得不错。既简单,又隆重,我看那陈坚就高兴得合不拢嘴。”
    他说,当然,也有不足,省报记者怎么没请过来呀?我们眼光要放远一点,不能只看着眼前这一点。要站在全省的高度,甚至站在全国的高度。
    他说,一个领导干部,眼光看得远不远,站得高度高不高,是水平问题,是能力问题。你呢,这一点还是有些缺欠,以后要加强加强。
    他说,如何加强呢?多看些书,多看些马列的书,用心地看,系列地看,不能只是用来武装自己的嘴巴,更要用来武装自己的头脑。
    李向东趁他换气的时候,忙打断他的话。他说:“既然这样,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那项目,我就抓好跟踪。”
    市长好像还没从他那些话里的思路调整过来,愣了一下。
    李向东接着说:“我还有点事,急着处理。我那个同学,他说今天要赶回省城,我要去见见他,送送他。”
    市长这才说:“这是大事,你去吧,应该去见见他,送送他。”
    他似乎还不想放过李向东,说,以后你可要多和他接触,多和他沟通,多和他打交道,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重要的。他说,现在办事,人际关系很重要,办成办不成,很大原因就在这人际关系上。他说,他可是我们的功臣,对这样的功臣,我们可不能怠慢。有必要,我们还要捧着他,让他彻底满意。
    李向东已经站起来了,见他嘴还不停,便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
    幸好手机震动了,李向东也不考虑那么多,掏出来看了看,哪知,还真是陈坚打过来的。
    陈坚在电话里说:“你个狗屁李向阳,签了合同,鬼影也没有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忙说:“在开会呢!”
    陈坚说:“你个市长助理开什么会?就是市长,我叫他过来,他也得滚过来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这就过去,这就过去。”
    他向市长指指手机,市长也知道是谁打过来的,就示意他走了。
    出了市长办公室,李向东说,我真得感谢你这电话,太及时了。陈坚问,你这什么意思?李向东说,我正在听市长说他的成长史呢?你的电话一过来,我就有理由逃跑了。陈坚在电话里“哈哈”大笑,说,你们那个市长还有什么成长史?大家都像他,什么都乱套了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有什么事?”
    陈坚说:“我准备回去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回去就回去了,还要我送你?”
    陈坚说:“我感觉到,到了你们这,特别是遇到你以后,这人情薄如纸的滋味可是尝透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就是要让你尝一尝,否则,你怎么能体验到当初,你拿着几个臭钱到处嚷嚷投资,吓得我们这些地方小官吏一愣一愣的。”
    陈坚说:“玩笑归玩笑,这征地的事,你得给我处理好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这事你放心!我什么都不会,就征地最拿手。”
    他说,你不知道,我当了好几年的国土局局长,政策熟得很,征地的手段也很有一套。
    他说,你回去准备准备吧,十天,最多半个月,你手下那帮人就可以进场了。
    陈坚说:“你那都是老黄历了,现在的政策不一样了。我给你一个月时间,你不搞定,我就搞定你。”
    李向东“哈哈”笑,说:“我还是去送送你吧!”
    陈坚说:“不用了,我已经出城了,只是给你打个电话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以后多点过来。”
    陈坚说:“不敢过来了。你那两个老婆羡慕得我都不知以后该怎么苦渡余生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可别给我乱宣传。”
    陈坚说:“放心,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,我还是知道的。”
    顺着陈坚的话题,李向东想到了小姨子的美容院,回到办公室就给小刘打了一个电话,问他最近在忙什么?小刘说,也没忙什么大事。
    李向东就说:“有时间,你去一下小姨子的美容院,她那的管理可能有点乱,你去捋一捋,别让她总那么忙。当老板的,那能像打工的一样,总忙得走不开。”
    小刘说:“我这就给她电话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也不一定要那么急。”
    放下电话,他便开始考虑征地的事,考虑跟踪那项目的事。虽然,他很希望能像市委书记说得那样在这方面干出点成绩来,但是,他也意识到很难再干出值得一提的事了。所有要干的事,都是应该干的本份事,倒是担心干不好的事会屡屡发生。比如说,征地,把地征下来了,人家说是应该的,如果征不下来,人家就会怀疑你的能力。光彩已经都让市长占尽了,剩下的只是麻烦事了。
    他想,那市长是不是也想到这一点,所以,才会把这事转交给他来办?

VIP章节 第一三九章 两个书记
    由于市委市政府一把手意见统一,李向东负责跟踪那项目的决定很快就定下来了。
    第二天,李向东便马不停蹄地进入现场,着手忙征地的有关事项。虽然,征用的土地多属山坡地,但涉及一个镇、一个区,四个村委会。李向东想,当初怎么会考虑选这个地方,隶属关系这么复杂?
    当时就想打电话骂陈坚几句,你这家伙,怎么选那鬼地方?你这不是玩我吗?不是要考验我的能耐吧?你比当初那个成天搞突出考试的老木头疙瘩教授还木头疙瘩。
    这天,他驶着他那辆四驱新丰田载着镇委书记、区委书记转了大半圈。路都是那种跑手扶拖拉机的乡间小道,一不小心,轮胎就有可能滑进水田里,有的地方还没路,就把车开到山坡上,拿了示意图铺在车头盖上,一边看示意图,一边听那两个书记对着实地指指点点地讲解。
    太阳很晒,从有空调的车厢里出来,人就被烤得烫烫的。
    李向东好多年没这么在爆日下晒了,就想起那位女镇委书记曾建议弄几顶草帽放车上。当时,还觉得女同志心细倒是心细,就是有点显娇气了。这时便想,这女书记还是有点先见之明的。对照着示意图,在两位书记讲解下,李向东对实地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。
    他问两位书记:“这些村子的情况怎么样?大家对这征地有什么看法?特别是有没有反对意见?”
    女书记抢先发了言。这是一个长得像男人一样粗壮,像男人一样留着短发的女书记,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泼辣能干事的基层女干部。
    她说,反对意见倒没听说,都是拥护支持的。
    她说,他们那两个村委会有三条自然村都是革命老区,村风相当纯朴。看到这些年,其他地方都发展起来了,工厂企业盖到家门口了,心里都很焦急,总觉得不能给老区人丢脸,早就希望镇委镇政府招些商回来,到他们那里落户。
    她说,这次听说有大项目到他们那了,还感谢镇委镇政府,说是我们镇委镇政府为他们争取来的,一定要积极配合做好有关工作,让镇委镇政府满意,让企业满意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这只是面上的情况吧?个别情况呢?应该还有个别情况吧?”
    他知道,基层干部都有一个共同点,向上级汇报时,都喜欢说好听的,一些不好听的话能不说就不说,但问题常常就隐藏在这些不愿说给上级听的话里。
    女书记说:“暂时还没听到杂音。”
    李向东看了女书记一眼,说:“很平静嘛。”
    女书记意识到了李向东话里有不相信的意思,说:“这项目有意向要到我们这落户以后,我组织了一次调查,调查回来的人说的都是好话,开始,我也不相信,怎么会没有意见吧,十根手指都不一般长呢。”
    她说,我就亲自进行了一番了解。分别向三种人进行了解,一种是村干部,包括村委会干部,自然村村长。一种是村里的父老,一种是村里的中青年,大家意见真的很一致。
    她说,按她自己的工作经验,在农村,只要村干部思想统一,村中父老思想统一,有这两个统一,什么问题都好解决。中青年人的意见是其次的,放在村里是排不上号的。
    李向东笑了,问:“你在基层干了多少年?”
    女书记也笑了笑说:“一直都在基层。十多年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可以这样说,你抓住了开展农村工作,解决农村问题的精髓。”
    她反而脸红了,说:“乱瞎猜的。文化程度低,进步不快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女干部不容易。”
    那女书记却抓住李向东这句话不依不饶了,说:“李市助,我听出来了,你对女同志有看法。女同志有什么不容易?男女平等说了几十年,你还是有男女不平等的观念。”
    她说,你觉得男同志干得好是怎么的,女同志干得不好就不容易。
    她说,群众有这种思想,还可以原谅,但是,你们领导都有这种思想就很不应该。
    李向东笑了起来,忙说:“接受批评,接受批评。以后一定改正。”
    他想,这女书记,泼辣得有点可爱。想女基层干部,没这种泼辣还真难开展工作。显然,她是出类拔萃的,从基层一步步上来,把持着一个几万人口的镇。
    他把脸转向那位男书记。说老实话,李向东对他是不放心的。
    这位书记就是国强担任城郊区委书记时的区长,在处理张老板和波浪村发生的纠纷中,他就领教过他的能力。国强离开城郊区后,就由他当了区委书记。一见到他,李向东就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,想这种人,竟也升上来了。这城郊区的工作会不会退步?
    果然,那区委书记脸上就闪过一丝心虚,但很快又镇定了。
    他说,我们也做了深入细致的调查,我们也向兄弟镇那样深入了解了三种人的思想动态,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,非常拥护市委市政府这次决定,把这项目放在我们这个地方。
    他说,不过,我们的情况要复杂一些。他们那是老区,老区人思想纯朴,工作好做,我们招商引资工作已经开展多年了,大家接触外面的机会也相对多一些,所以,从观念上来说,对市场经济的认识更足,对钱看得较重,对土地补偿的要求更高。要做好农民的思想工作,难度要高许多。
    他说,不过,我们有信心做好工作,我们有多年招商引资的经验,征用农民土地的经验,说服农民群众拥护支持市委市政府决定的经验。
    女书记不满意他的话。她说:“你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过了?虽然你们城郊区这些年的招商引资的确取得了成绩,让其他镇都羡慕,但是,你说我们农民对市场经济的认识不足,我不认同。”
    她说,对市场经济认识足,这是对你们整个区来说的,如果,对这个点来说,我认为区别不大。虽然是两个镇之分,但都属街坊邻居,大家遇到的问题基本是一样的,要解决的难度也是一样的。
    区委书记说:“你的调查应该还不够深入。”
    女书记跳了起来,说:“轮不到你批评我。”
    区委书记说:“我不是批评你,我只是觉得你不能用你对你们那个镇的认识来认识我们城郊区。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你们城郊区,就一定比我们复杂?我看不见得。”
    李向东马上出面制止了,说:“我们不要议论这个问题。在这里,谈这个问题,没多大意义。”

VIP章节 第一四零章 太给他面子
    事先,他已经了解过,这两位书记是有点私怨的。据说,国强离开后,就城郊区委书记的人选曾有过一些争论,有人希望女书记过来担任这个职务,但有人提出女书记对城郊区的情况不熟,尤其是对招商引资不熟。结果,这种意见占了上峰。
    因此,李向东在解决征地问题中,还要防止这种私怨的渲泄。
    他说:“如何解决好征地问题,才是我们这次的工作核心。”
    他说,有一点,我想大家都要清楚,这次把地点选在这里,不是市委市政府的意思,或者说,不是市委市政府说了算。是企业作出的决定。企业把地点选在这里,当然有企业的理由,它更好地是经济效益的角度去考虑的。这个,我想就不必去太深入地了解了。
    他说,市委市政府只是配合企业作好工作。我们招商引资,把商招来了,把资引来了,就要认真为跟踪服务。工作做不好,农民群众的思想没解决,征地拿不下来,企业不能在这里落户,市委市政府是不能更改地点的,不能想要放在什么地方,就把它放在什么地方,放在一个容易解决矛盾的地方。所以说,这是一项死任务,拿不下来也要拿下来的死任务。
    他说,我希望你们能够真诚合作,把这项任务拿下去。
    李向东对女书记说:“看得出来,你是高度重视的,事先也做了大量的工作,但是,还不能大意,与企业的合同签下来了,农民认为铁板钉钉了,非他们莫属了,思想会不会反复呢?会不会借故提出各种更高的,或者无理的要求呢?”
    他说,我建议,你组织每户农家代表去看看波浪村,看看他们是怎么支持企业的,看看企业在他们那落户后,农民得到了多少好处。
    他对区委书记说,这件事,你要好好配合。有必要的话,请他们吃餐饭。
    他还对女书记说,你要趁这个势,让每户农家代表都签字同意征用他们的土地,同意市政府给予的补偿。这个是最重要的,也是根本。只要拿到签字,问题才算解决。
    女书记连连点头。
    这时候,李向东才开始把话题转到区委书记这边。
    他说:“城郊区是全市招商引资的先进典型,特别是近这几年,招商引资取得了骄人的成绩,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,但是,往往就是因为有了经验,才要防止麻痹思想,松懈思想。”
    李向东清楚地知道,区委书记刚才那一番汇报,基本上就是一堆空话大话,看得出来,城郊区对这项工作还没有行动。或许觉得,这是市里的项目,自己只是配合的角色,市里要求干什么,自己就干什么,不必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上面。
    他说得还客气,说:“我建议,你回去后,亲自跟一跟这件事。这毕竟是市里最大的项目,很多人都在关注,市里在关注,地级市在关注,甚至于省里也在关注。”
    驾着车往回走了一段路,手机响了起来,李向东看了看,是市政府秘书科的电话号码,忙问,什么事?那位老科长说,你那边怎么没信号?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,都不在服务区。李向东问,怎么会没信号?女书记抢过话来说,那一带手机信号一直不好,我们下乡来这一带,手机都打不通。李向东这才恍然,难怪这大半天了,也没听见手机响。
    老科长在电话里继续说:“地级市的领导要下来了解大项目的情况,可能快到了。市长急着要见你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没说我去哪吗?”
    他事先已经跟老科长打过招呼的,这是一项纪律,凡是离开市区都得知会秘书科。别的市长有没执行,他不知道,他却是严格执行的。
    老科长说:“我向市长解释了,也说可能乡下没信号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赶回去吧。”
    他嘴上没说一句感谢的话,心里却是很感激的。这位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的老科长,对他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似乎没什么意义,如果能帮他解决点实际问题才是最实在的。这想法,李向东当秘书长的时候就有过,现在再萌发这念头,就想回去好好了解一下。
    他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市长,向市长汇报了今天的情况,当然碍着两位书记的面子,说的都是好话。他想,有了这些,市长向地级市领导汇报底气就更足了,自己到不到场,便不那么重要了。
    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小刘,要他了解一下,老科长家里的情况,有没有需要组织帮助解决的困难。他很清楚,向老科长本人了解,他是不会说的。
    最后,他才打电话给协调分管移动公司的副市长。把这边手机信号的事说了,希望他能够给予支持,和移动公司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。他说,项目的施工队伍一进驻,这手机不通,向外界沟通就很不方便。
    那副市长说:“我们约时间,一起去跟移动公司商量商量。”
    李向东觉得似乎不妥,一个副市长、一个市长助理两个人,而且,一起去移动公司,这面子是不是给得太大了?
    他笑着说:“非要这么太阵势吗?”
    那副市长说:“你不是不知道,这移动公司是上面直管单位,又是有钱单位,不一定给我们面子。”
    李向东想想,也不是没道理,就问:“你定个具体时间吧。”
    隔了一会,那副市长打电话过来,说那移动公司的老总明天要去省里开会,问能不能现在就过去谈?李向东就有些不高兴了,想这老总竟指挥起副市长、市长助理了。
    不高兴归不高兴,但问题不能不解决。
    他打电话给市长,说他还有点事要解决,不能参加向地级市领导的汇报了。市长却很乐意,说你去忙你的吧。

VIP章节 第一四一章 副市长赖着不走
    事实与那位副市长所担心的出入很大。
    那位移动老总早在大门口迎候了,且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,伸出双手和他们握手,腰几乎弯到九十度。他说,真是真是,一个电话的小事,要你们两位亲自上门。李向东便一副迷惑,那副市长却“哈哈”大笑说,李市助要来你这走走看看,不欢迎吗?那老总说,怎么敢!怎么敢!就先带他们去参观营业大厅。李向东心里焦急,想那副市长怎么这么有闲情,但又不好驳人家的面子。
    本来,那老总是陪副市长的,一边走,一边介绍着。副市长说,你还是陪李市助吧。我也算是熟人了,不必对我那么客气。那老总就转过来向李向东介绍他们的情况。
    既然是参观,李向东便也不好显得太马虎太草率,有时也停下来询问些疑问,有时就直接问服务小姐。移动公司的小姐们都穿着蓝色衫裙,都青年漂亮,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可爱。回答问题时,温柔甜美,彬彬有礼,且得专业,或许是心情的原因,李向东觉得那些回答都显太专业太过冗长,听得心烦。
    好不容易可以离开营业大厅了,回头看,却见副市长在手机专柜那流连。那老总便又折了回去,副市长这才摘了老花镜,笑哈哈地走过来。
    那老总的办公室在三楼,于是,他又带他们参观二楼各部门,副市长遇着几个熟人了便有人向他打招呼,他也热情,凡和他打招呼的都走过去和人家握手,和人家多寒噤几句,这样,李向东便和那老总站在那等他,那老总便又详细地介绍各部门的情况。
    终于到了老总办公室。
    副市长就问李向东:“怎么样?比你我的办公室都气派吧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当然,当然。无法比。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我们这是打肿脸充胖子。”
    副市长说:“这胖子我愿充。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这不拿大炮打麻雀了,浪费了国家栋梁。”
    已有一位服务小姐跟进去冲茶。那老总说,不用了,我自己来吧。茶是新泡的茶,是好茶,但李向东不想再说什么了,担心一提到茶不知又牵扯出什么,又不知要无边无际谈到什么时候。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次的来意。
    那老总说:“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。”
    他说,我们移动的网络覆盖全市近百分之九十,就剩这百分之一始终没法解决,你说的那一块,就其中的一部分。
    他说,原因当然有很多,就不说了。昨天看了报纸,说要在那边搞一个大项目,我还在想如何借这股东风,尽快消灭掉那块盲点。
    他说,我们办企业靠的是市场,当然是市场越大越好,所以,你们放心,既然市委市政府有这个想法,我们没有不配合的道理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什么时候可以开通呢?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技术部那边早就有方案了,只是时机不成熟,所以一直搁置着,如果有这必要,明天我就安排行动。不过,还需要你们支持一下。”
    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,想问题一定在这“支持”上。
    他小心翼翼地问:“怎么支持?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。我知道,你们政府一提到‘钱’字就头痛。不是钱的问题,我们企业嘛,那好意思向政府提‘钱’。只要你们出个面,带个路,把信号转播的天线竖起来就行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重复了一句,说:“就只是出出面,带带路?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乡下的农民都听你们的,你们有人出个面,带带路,总比我们工程部那帮搞工程的瞎冲瞎撞好得多。”
    李向东还是很谨慎,问:“这个和城郊区谈过吗?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谈过了。如果,不是考虑到那边的消费能力,这问题早就解决了。我们网络的覆盖率就不会两年都没停止不动了。”
    他告诉李向东,年底网络覆盖率的增幅,也是考虑他这个老总的一大指标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那你们直接和城郊区委书记联系,就说是我要你们去的,叫他给你们安排一下。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好,一定。明天,我就派人过去。”
    至此,李向东一点也没看到移动公司不给政府面子的表现。他看了副市长一眼,心里想,这个副市长不会糊涂得这么不像话吧?
    副市长“嘿嘿”笑起来,说:“好,很好,你这企业家,真不愧是支持市委市政府的企业家。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我那算什么企业家,我也是打工的。”
    副市长站起来,指着那老总办公桌后墙上的字画说:“你这字画换了。我上次来,不是这幅字画。难怪我一进来,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?”
    他问,你这字画是什么意思?
    那老总说:“这是移动公司的新理念,上一幅换了。”
    副市长问:“你们上面的老总换了?”
    那老总说:“是的,是换了。”
    副市长便有几分得意,说:“换一个老总,换一种理念,这似乎是一种定势。”
    他说,我原来还以为,你那字画是什么名人题词,名家字画呢!原来是公司理念。
    李向东以为,这该是结束语了,便也站了起来,那知,副市长又坐下去了。开始询问企业近期的经营情况,指标增长幅度,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,一点没有走了意思。
    李向东不耐烦了,掏出手机走出那老总办公室,站在走廊上打电话。先给电话城郊区委书记,把刚才的意思告诉他,要他配合移动做了手机信号覆盖的工作,又打了个电话和秘书科那位老科长,了解市长向地级市领导汇报的情况。那老科长说,市长汇报得很全面,地级市领导很满意。说他们已经回去了。李向东问,市长没留领导吃饭吗?老科长说,想要留的,但领导说时间还早,赶回去还没下班,所以就回去了。
    他想了想,又打电话给小刘,问老科长的事了解了没有。他自己也觉得这事问得早了点,刚布置小刘才那么一会儿,但是,在这里其他的事又不能忙,只好干电话遥控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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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IP章节 第一四二章 老科长的家事
    小刘那边还是有了回声。他说,老科长家里的确有些困难,说他老婆长期有病需要照顾,说老科长公私难于兼顾,女儿又不在身边,所以,就把他乡下的老妈子接进城来照顾比她还年青二十多岁的媳妇。
    李向东便有一种内疚的感觉,一种失职的感觉。他想,自己可是当了好些年的秘书长,当了好些年老科长的顶头上司,这件事竟然一点不知道。
    他想,他必须马上解决老科长的这个问题,一则把他女儿弄回身边,一则劝老科长离开现在的岗位。他知道,老科长是一位好同志,劝他离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,他想,如果能安排他担任市政府机关工会主席,似乎要好一些,长升了半级,又没太多的实际工作,可以有多些时间照顾家里,秘书科长这种没日没夜的工作应该让年青人去干了。
    李向东不想再等下去了,回到老总办公室,就问,可以走了吧?副市长说,李市助真是大忙人,一刻也耽误不得。我这边还不知怎么开口呢!
    那老总很敏锐,问:“有什么话不能说的?”
    副市长就笑了笑说:“是这样的,是这样的,李市助呢,你也是知道的,刚升上来吧,这手机呢,还是以前的,早想换换了,看看你老总有没那心,给赞助赞助。我呢,也跟着沾沾光。”
    那老总愣了一下,笑了起来,连说:“小意思,小意思。选中哪一个牌子的,那一个款式的?”
    副市长说:“我刚才已经挑好了,也包那小姐包好了。”
    那老总便打电话,叫人送上来。
    李向东一直在一边微微地笑。这时候,他才明白,这副市长真正的目的了。他竟把自己推到前面去了,让自己踩进陷井里了。
    那老总还是一脸的笑,把他们送出了大门。
    上了各自的车,李向东便打电话给小姨子。
    他问:“你有多少钱?”
    小姨子问:“你想要多少?”
    他说:“五千吧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现在要吗?”
    他说:“可能不够,有一万吗?”
    小姨子问:“你要来干什么?”
    他说:“我想买部手机,把旧的换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早就应该换了。你那手机早没人用了。”
   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,问:“你今天发什么神经?怎么想到要换手机了?真要换,也等我给你选部好一点的。”
    他说:“不用了,我已经选好了。这就去你那拿钱。”
    李向东对手机一直都没有研究,只知道拨打接听,收发信息。不过,他想,既然副市长选中的牌子款式,应该差不到那去。他到美容院拿了钱,便又回到移动公司,把手机钱交给了那老总。那老总说,你这是干什么?你这是干什么?这么点面子也不给?李向东说,你收下吧,这是我的原则。他说,这事,我们两知道就好了。别让副市长知道了。
    那老总不再推辞,只是说:“那手机信号的事,我一定尽快解决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笑,说: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   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,打了个电话给新上任的市政府秘书长,叫他来一下他的办公室,然后,把自己对老科长的安排说了,征求他的意见。新秘书长很尊重李向东,说马上就去办。李向东叫住了他,要他认真物色一个新的秘书科长。这个人的能力当然是主要的,但最好是他秘书长信的过的人,这样,对以后开展工作更加有利。
    新秘书长走后,李向东便开始梳理这一天的工作思路,哪些工作已经处理了,那些工作还没处理彻底,还要继续跟踪,哪些工作才刚刚开始,要注意哪些环节。他发现,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城郊区征地的事,一直到现在,他们还没有摆上议事日程。
    这时,手机便响了。
    绮红问:“今天很忙吗?”
    他说:“忙了一阵,现在松下来了。”
    绮红这才问:“今天过来吗?”
    他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二,约好了要到绮红那去的,就问:“你有没问小姨子?”
    绮红说:“只要你有时间,她会没时间吗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应该没问题。我给她电话吧,这就去接她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下了班再来还不迟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也差不了多少时间了。”
    挂了绮红的电话,李向东便打电话给小姨子,小姨子说,她不去了,晚上她还有事。李向东问她有什么事?已经早就约定的,怎么就不去了?小姨子说,她和小刘约好了,今晚小刘要到她的美容院来。李向东这才想起他托咐小刘的事。
    他说:“小刘那就推了他吧,另约个时间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这样不好吧?我刚刚才答应他。”
    李向东就说:“这事不用你管了,我帮你推了他。你准备一下,我过去接你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也没什么准备的。李向东说,内衣内裤总得带吧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这你不用操心,可以穿她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反问她:“我也穿她的吗?”
    小姨子就在电话里笑,说:“你什么也不用穿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也笑,说:“你这什么话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到那边再买吧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那我还是回去拿吧,我可不敢陪你们逛时装店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过来载我,一起回去拿。”
    接了小姨子回到家楼下,李向东还坐车里,只是小姨子一人上楼。黄也回来了,看到李向东说,你好像很轻闲吗?这么快就溜出来了。李向东说,你也不忙嘛,踩着钟点下班。黄也没想和李向东说什么,权当是打个招呼。
    李向东望着黄的背影,却突然想,应该找点事让他干干!
VIP章节 第一四三章 不自在
    到了临市,也不早了,但夏日的天黑得晚,太阳下去好一会了,天还没暗下来。绮红上了车,李向东问,我们去哪吃饭?绮红问,我说了算数吗?小姨子说,当然算数!到你这,听你的。
    绮红停了停,说:“我说了你们不要笑我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怎么会笑你呢?”
    李向东问:“你要带我们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?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你们想不到的地方。”
    小姨子推着绮红说:“你说,你快说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我想去吃大排档,河堤的大排档,听说,那里的河鲜上刚水的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,好,好。坐在河边吹河风,吃刚上水的河鲜,应该得有风味。”
    绮红问李向东:“你敢不敢?”
    李向东想起上次美食节,随路走随路吃很有点回归青年时的感觉,而这里又没人认识,想怎么样就怎么样,很随意很自在。
    他就说:“有什么不敢的?”
    于是,他们便找个地方停了车,去那河堤的大排档。在这临市,地方不熟,车还是停在上次美食节停过的地方,就从那边拐到河堤。河堤是分几段的,上次李向东和绮红走的河堤属新河堤,河边的树长提还不茂盛,旧河堤长着一行老榕树,树技叶婆娑,榕须飘曳,树下便了一行大排档的桌椅。
    他们从新河堤那边走来,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挽着李向东的胳膊,都贴得很近,时不时,那软的胸就贴着李向东。有人迎面走来,疑惑地看这一左一右,一个穿着衫裤,一个穿着衫裙的女人,怎么看也不想那种靠身体赚钱的女人,怎么就挽着一个男人,走得那么亲近,于是,眼光就停在李向东的脸上,走过去了,还回头张望。
    李向东却笑了起来。
    小姨子问:“你笑什么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他肯定是在臭美呢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那是臭美吗?我臭美得起来吗?我有一种被人绑架的感觉,或许是,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了,正被两个便衣女警一左一右押回公安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笑了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是干了调戏妇女的下流事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***未遂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同时使劲,李向东身子不禁前倾,真就有点那种味道了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好了,好了,别闹了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便松了手,又都不挽他了。
    他们横过马路,应该是横过一座桥的桥头,就到旧河堤了,也没有一定要帮衬那一家大排档,就找了一张较边的桌椅坐下来。桌椅是那种矮小的桌椅,家庭式的桌椅。李向东和小姨子说,找到了以前住在小巷,把桌椅搬到家门口吃饭的感觉。
    大排档的老板给他们一人到了一杯茶,说是山茶,地地道道的山茶,自制的。又问他们吃点什么?他们点了一个河虾,点了一个炒螃蜞。螃蜞是一种河鲜,类似于螃蟹,比拇指大一点,但每个都有蟹黄,剥了壳盖腿脚,用姜蒜、豆豉猛火炒,味浓又溢着蟹黄香。绮红说,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河鲜。便用手拿着吃,手指沾了蟹黄,又用嘴舔,很有些狼狈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在酒店是吃不到这种河鲜的,也不会炒得这么香。”
    螃蜞炒得有点咸,咸才够味,吃得口味重了,就吃白灼的河虾。河虾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,那肉很鲜甜。绮红问,这河虾和海虾有什么不一样?小姨子看着李向东说,我也不知道。李向东就说,味道要清淡一些,就显得清鲜一些。他说,从外观看,也有区别。他一边说,一边比划给她们看。河虾的须较多,还有两条须较粗,像钳子一样。
    后来,李向东想起到这来公干时,曾吃过的一种叫“剌菜”的野菜,就问老板有没有这种菜。那老板说,这是我们本地的物色菜,当然有。菜上来后,李向东说那剌虽然不硬,但还是小心点,慢点嚼。两个女人吃了,说很苦。李向东说,苦过之后,就有一种甘甘的感觉。两个女人便真觉得有一种甘甜从舌尖流溢开来。
    再后来,李向东要了一个炸河鱼,一窝粥。炸河鱼是一种小鱼儿,只有手指般大小,炸酥了,再放佐料回锅烩,烩得味儿浓浓的。那粥是新米熬的,熬得稠稠的,已摊凉了,进了嘴,便有一种清新的米香。小河鱼配新米粥便有一股特殊的香味。
    绮红说:“在省城。是绝对吃不到这些好东西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现在,到哪里都很难吃得到这种纯正的农家饭菜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想不到,这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,看来,我们早就应该来了。以后要多点来。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更重要的是,李市助可以像平民百姓一样,和我们一起这吃大排档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本来就是平民百姓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在家里,你敢蹲在街边吃这种大排档吗?”
    李向东老老实实地说:“那里敢!”
    绮红说:“如果。有人看到你吃大排档,就成一大新闻了,不定会怎么说你呢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说你和那种低层人混在一起,说你就和那些人一样的素质,说你水平能力也不会高到那里去……”
    她还想说下去,突然就停下来了,悄声问李向东,这里也有人认识你吗?李向东说,应该不会吧?小姨子说,我怎么觉得那些人都在看我们。那些食客,那些大排档的老板。李向东和绮红便也发现那些人的眼光躲闪躲闪。突然,绮红笑了起来。
    她说,他们怎么会不注意我们呢?你看看你小姨子,身上这套衫裤,至少也要一千。你再看看向东,一身的名牌。绮红没说自己。她说,你们这种人,应该是坐大酒店的,怎么跑到这大排档来了?人家不注意你们才怪呢。
    小姨子对绮红说:“其实,这些人都是在看你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怎么会?”
    小姨子半真半假地说:“以后,你不能穿裙子来。他们都在看你有没跑光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我这是长裙子,又不是超短裙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,小姨子也笑了,绮红也笑了。
    天已经暗下来了,河风轻轻地吹,吹在身上很清爽,但他们开始感到不那么自在了。
VIP章节 第一四四章 不准去小便
    离开河堤的大排档,绮红要带他们去灯光夜市,一听这名字,李向东头都大了。他说,不要吧,又逛时装?小姨子却兴奋了,连连说好。到了灯光夜市,李向东却放心了。那灯光夜市听着名字好听,其实,只是个体服装摊档的聚集地,街的两旁排满了各色服装,不仅两旁,街中间也竖着架子摆满了,灯很亮地照着,便见人头攒动。他想,这里摆卖的服装,都是大路货、平民货,小姨子和绮红根本不会感兴趣,只是凑凑热闹而已。
    然而,两个女人还是如鱼得水,这里走走,那里停停,这里停停,那里看看。她们不看女式服装,专看男服装。街中间摆的架子挂的都是男服装,她们就一个架子一个架子地看,由于三人的着装打扮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,便成了当街的一道风景。卖服装的看他们,买服装的看他们,一些什么也不买逛街凑热闹经过的也看看他们。
    好在这里没人认识李向东,因此,他便也显得坦然。
    两个女人停了下来,摆弄着架子的男T衫,问那摊主,多少钱一件?那老板认为她们也不会帮衬的,也没想理她们,见问了,随口说,二十块。绮红说,这二十?小姨子说,这个价就是这么多了。绮红就拿了一件蓝颜色的翻看着。李向东站在她们后面,绮红叫他过来,拿那衫在他身上比划着。
    她说:“这件合适。”
    小姨子在一边说:“对,对,买件给他。”
    绮红又问那老板:“你那裤子多少钱一件?”
    那摊主也说二十。
    绮红又要他拿过来看。小姨子说,皮鞋,还买双皮鞋。她就问那摊主多少钱一对,那摊主说十五。小姨子就笑了,说,还有没有更便宜的?那摊主说,再便宜也十五了。
    小姨子就对绮红说:“买一套给他,让他穿回去上班。你猜,如果,他穿着这么一套回去上班会怎么样?”
    绮红也笑了,说:“大门都不让他进!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最好还有什么庆典,让他主持,就要他穿着这么一套上主席台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们不要玩了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谁玩了?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平民百姓吗?那你就要像个平民百姓,就要保持平民百姓的本质。”
    李向东严肃了,说:“乱弹琴!”
    他说,你们根本就没心要买,就不要在这闹。人家要做生意的,要赚钱吃饭的。你们这么闹,人家怎么做生意?
    两个女人都被震住了,当时就不敢闹了,站在那里像做了错事的小女孩子。
    李向东忙向那摊主道歉。那摊主问他是不是当官的?他说,不是。是外地来这旅游的。他问,那摊主以前是干什么的,那摊主说是下岗工人。他就问,这条街有多少下岗的。那摊主说,大部分都是。政府鼓励他们再就业,所以晚上就避了这条街让他们买服装。他就问,一晚上能赚多少,问他家里多少人,每月收入多少。问着问着。那摊主又说,你是当官的,一定是当大官的。
    在这询问过程中,两个女人静得一句话不敢说。
    后来,李向东又询问了几个摊主,就对两个女人说,这也是一种再就业的好形式,说回去后,要好好像兄弟市(县)学习。
    绮红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是来取经的呀?”
    小姨子也说:“你好像是在上班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笑说:“像这种直接到百姓中,能直接听到百姓声音的机会,越来越少了。”
    他说,在我们那边,是根本没办法这么直接和百姓接触的。
    他说,成天上主席台,上电视,你不认识百姓,百姓却认识你了,见了你,即使不躲着你,也不一定敢说真话。
    他说,如果,我是这里的父母官,那些人一定能认出来,可能就不会说真话了。现在,就是自己想要接触群众,就能真正接触群众,真正能听到群众声音了。
    两个女人知道李向东在说一个很严肃的话题,就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    李向东突然笑了起来,说:“好了。现在下班了。你们想干什么,还干什么!不过,不准闹,不准搅了人家的生意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脸上才有了笑。
    走到一个买所谓的精品摊档时,绮红看到挂着的风铃,就提意李向东买个风铃挂在车上。李向东摇头,说,挂那像什么?是不是太小资了?小姨子说,挂张**像吧。听说可以治邪的。我看见好多车上都挂着呢!那摊主便解下来给他们看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工艺太粗糙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小声说:“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精品。”
    小姨子就问价钱。
    李向东又说:“不要了吧!我想了想,还是不要挂了。别人的车怎么挂没关系,我的车挂上去不像话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就你麻烦多。”
    离开那所谓的精品摊档。小姨子左看右看,问,绮红呢?李向东也觉得奇怪,说,刚才还看见她的。怎么一会就不见了?小姨子说,会不会是生你的气了?你刚刚骂她小资。李向东说,应该不会。那时候,也经常这么说她的。小姨子说,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。那时候骂了就骂了,现在你就骂她,不骂我,她心里会不高兴。李向东怎么也觉得绮红不会那么小气,就打电话给绮红。手机响了好久,也没见她听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她的手机放包里,人这么多,这么吵,很难听得见。”
    他们就回到那所谓的精品摊档问那摊主,有没看见刚才和他们一起那女的,穿粉红色衫裙那女的。正问着,却见绮红从人丛里钻出来了。小姨子问,你上哪去了?以为你走丢了呢!绮红说,我看到那有一家餐饮店,进去上上厕所。小姨子问,在哪里?我也去。李向东却一把拉住她,不让她去。
    小姨子问:“为什么不让去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就是不让去。”
    他不仅拉她,还半搂半抱着她,推她往前走。
    小姨子苦着脸说:“怎么连上厕所都不让去了?”
    绮红在一边笑,说:“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去。他心里有鬼。他想要你憋着,让你没心逛夜闹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起来,还是搂抱着小姨子不放手。小姨子说,拉出来了怎么办?李向东说,拉就拉吧,只要你不怕羞,我还怕吗?最多我走远一点,当不认识你。
VIP章节 第一四五章 都睡地上
    接下来逛夜闹就显得利索了,还有很长的一段,就只是走走过场。回到停车的地方,上了车,李向东问,我们现在去哪?小姨子说,找厕所。我快憋不住了。李向东和绮红便笑。小姨子说,不许笑,再笑我就忍不住了。两人就笑得更厉害了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们怎么可以这样?”
    绮红就说:“到河对岸吧。你看那霓虹灯,那娱乐城里应该有厕所。”
    李向东便把车开到河对岸去了。还没到娱乐城,已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迪高声,他把车停在门口,小姨子就下去了,那知,门口站着的保安却不让小姨子进去,说要买票才能进去。小姨子想不想,就买了三张票,从车窗递两张给绮红,说,我先进去了。
    李向东和绮红走进那娱乐城时,才发现里面和外面想像的并不一样。在外面听那迪高音乐,以为是跳迪高的,音乐强劲得山崩地裂般,原来,里面却是很温馨的地方,播放着浪漫的音乐,宽大的舞池光线曚眬,有几对舞伴翩翩起舞。
    他们只在小圆桌上坐了一会儿,绮红就坐不住了,就要和李向东跳舞,两人便步入舞池。他们一亮相,就有些技高一筹了,绮红的腰是后仰的,衫裙飘曳,李向东的腰是直的,腿也直的,每移动一步,都有起伏,每一个抖动都和着节拍,那舞跳得完全融入了曲子的旋律里,包括舞步的移动,对音乐的理解。由于舞池的宽大,他们便跳得很尽兴,跳得尽兴,很多与舞无关的东西便渗透进来,且渗透得天衣无缝,仿佛就不仅仅是在跳舞了。
    曲子一停,他们便搏得了热烈的掌声。这才知道,刚才那几个舞伴已相形见绌躲得远远了。
    绮红说:“这里的顾客素质都比较高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想不到,这里会有这样一种娱乐场所。”
    小姨子一直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过来,心里就酸酸的,见他们坐下了,就说:“你们表演得真好,大家都为你们鼓掌呢。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那只是一种礼貌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不见得吧?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那我就不跳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不要呀!继续跳啊!”
    李向东对小姨子说:“要不,我和你跳一曲?”
    小姨子瞪了他一眼说:“你别假好意,明知道我不会跳,想来出我的丑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真吃醋了?我的醋你也吃呀?”
    小姨子就气不起来了,笑了,打了绮红一巴掌。
    舞曲又起来的时候,小姨子说,你们去跳吧,不用管我。李向东说,就跳一曲够了。说这里可能会有认识我的人。还是不要太出风头了。小姨子说,要是有人认识你,早就认出来了。李向东说,刚才又陆续进来了好多人。绮红说,和你在一起就是烦,老觉得自己是在做地下工作。小姨子说,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。李向东说,不止你们,我自己也有。
    这晚,他们没有喝酒,只喝饮料,坐着听音乐,看别人跳舞。后来,他们才知道,这里还有表演,十点开始,一直到深夜十二点。
    先是主持出来,不着边际地说了一气,说一些似正经非正经,似黄非黄的段子,逗得大家捧腹大笑,接着便由歌手出场,一边唱,一边就出来十几位年青漂亮的伴舞小姐出场。这样梅花相间,主持人说一段,歌手唱一曲,伴舞小姐跳一气。那伴舞小姐一个个身材绝妙绝伦,服装不停地换,但不管怎么换都披一衣薄的纱,穿紧绷绷的衣裤,挤出深深的***,勾勒出圆翘的臀,修长的大腿。
    绮红便凑近来看李向东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你看我干什么?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我看你看那些伴舞小姐的眼睛有没发直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怎么会?”
    他并不觉得这些表演水平高到那里去,但比较喜欢那个主持,他说的话虽格调不高,却很逗人。他想,如果,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,特别是工作中遇到一些郁闷的事,无法渲泄,来这听他一番胡侃,说说几个半黄不黄的段子,心情一定会开朗许多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我们回去吧?我觉得没多大意思。”
    李向东还想听下去,说:“再看一会吧!那主持挺有意思的。”
    绮红便对小姨子说:“我们再陪他看一会吧,他喜欢听那主持说的段子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有什么好听的?咸咸湿湿的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这种段子才逗。这些人,应该都是来听他那段子的,开心笑一笑,减减压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能减压吗?我就笑不出来。”
    李向东却笑了,全场都笑了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弱智!这有什么好笑的?”
    李向东看了一眼小姨子,觉得不走不行了。小姨子已经有些生气了。她生气并不是完全因为要她坐在这里陪他,而是一点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。在这里,绮红处处都体现出比她更要适合他,可以和他跳舞,且技惊四座,可以耐着性子陪他,且一点不感到闷。所以,从一进来,小姨子就不高兴,就有气儿,就觉得自己多余。他不能让她深化这种感觉,不能让她这气儿聚集,忍无可忍发泄出来。
    他想,绮红要豁达许多,自己要更多地迁就小姨子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    小姨子问:“不听了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不听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果然就笑起来,说:“早就该回去了。”
    绮红问:“那么早回去干什么?最好等他困了,一躺到床上就睡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红着脸说:“不是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是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厂宿舍能有什么好看了。很简陋的,要打地铺的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不会吧?床都没有呀?”
    绮红说:“有是有,不够睡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有床就行了,我们睡床,让他睡地上。”
    绮红“丝丝”笑,说:“我也这么想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们为什么总是联合起来欺负我。今晚,我睡床,你们睡地上。要不,谁都不准睡床,都睡地上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在挽着手在前面走,不理李向东。
VIP章节 第一四六章 累就别来
    三人回到绮红的宿舍,小姨子见客厅只有一张单人沙发,就说,怎么只有一张沙发?绮红说,我一个人,一张就够了。小姨子看了客厅看睡房,看卫生间。她说,这也太袖珍了吧?绮红说,有这么个地方,就很不错了,你没见过那些集体宿舍,一间房还没我这客厅大,睡八个人。
    小姨子问:“我现在坐哪呀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坐他腿上吧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他这人流氓得很,我才不敢坐他腿上呢。”
    绮红换了脱了高跟鞋,换了双拖鞋。小姨子问,我呢?绮红就进睡房里拿了一双毛毛鞋给她。李向东也在脱皮鞋,说,肯定没有我的了。绮红说,这还用说吗?两个女人便笑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真有点艰苦奋斗的感觉。”
    绮红问:“你们谁冲凉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不能一起冲吗?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成天就想这种好事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一起冲,又不一定要干点什么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会不干点什么吗?”
    绮红就叫小姨子先冲凉。她说,她还要先把床铺好。她叫李向东帮她。
    睡房里的床是张单人床,绮红想把那床挪一挪,把床垫拉下来,然后有人睡床垫,有的睡床架。然而,那睡房面积小,这么铺开来摆不下。李向东就说,算了,我还是睡地上吧,你和小姨子睡床上。绮红说,还是你和小姨子睡床上吧,今晚她好像不高兴,还是把她让给你吧。李向东听了便有些感动,把绮红抱在怀里。
    绮红问:“你想要干什么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没想要干什么,只是想抱一抱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说,我会相信你吗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今天确实累了,忙了一天,爬了几个山坡,一直到现在,还没停过呢。”
    绮红知道他是很少这么乖的,想他确是累了,就说:“以后,累的话,就不要来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误会了她的意思,笑笑说:“你不会那么现实吧?”
    绮红也笑了,说:“你好心邪!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。我是想说,你累的话,就在家休息休息。”
    她觉得这话还没能说透,又补充道:“不要赶这么远的路。反正每星期我都回去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再一次拥抱她,她不挣扎了,闭上眼睛,把头搁在他肩上,脸贴着他的脸,感受着他的拥抱。说心里话,只要这个男人一抱着她,那怕什么事都不做,她都会有一种要融化了的感觉。
    小姨子从冲凉房里出来。
    她说:“你们在铺床还是在玩亲热呀?”
    绮红睁开眼睛说:“你天天和他一起,现在让他抱抱我你都要吃醋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我才不吃你们的醋呢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过来,让我也抱抱你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别碰我,我冲凉了,不要把我弄脏了。”
    绮红便对李向东说:“你去洗吧。”
    两个女人又在睡房里为谁睡床上争执了一番。最后,小姨子说,谁都睡地上。她说,我们在客厅打地铺,拿点什么垫一垫,都睡客厅。绮红就说,她有两床棉被,一床是旧的,一床是新的。她们便拿了铺在客厅的地上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以后,你不要一个人在这了,这里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离城区又这么远。还是搬回去我们一起住吧。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有人不让我过去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谁不让你去?是他吗?他为什么不让你过去?”
    绮红便把张老板要她回去,她没回去的事说了。
    小姨子问:“这也关他的事吗?”
    绮红点点头,说:“这会影响他。人家可能会说张老板是因为他才叫我回去的,可能会认为,他和老板有某种说不清楚的关系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?”
    绮红说:“有些事情是很复杂的,我们圈子外的人也说不清楚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这不行,又不是真的因为他张老板才叫你回去的。我去跟他说,叫他让你回去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不要说了。他也没说不要我回去,是我自己愿意的。”
    小姨子看着绮红,一脸的愧疚。
    她说,我还以为,只是我肯为他牺牲呢,原来,你为他也付出了这么多。
    她说,你不会怪我吧?刚才,我还生你的气呢!
    绮红说:“我不怪你。我只是担心他不高兴。你知道,他天天都那么忙,天天要和那么多人打交道,那些人有很多都是得罪不起的,受了气也要忍着,如果回来,我们再给他气受,我们就很不应该了。”
    她说,其实,他是很迁就你的,知道你生气了,就回来了。他是很想听那主持说的段子的,听了开心,开心了心里的郁闷就消失了。
    她说,当然,他对我也很好。其实,今天他是很累的,但还是赶过来看我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那以后,我们对他好点。不要再一起气他了。”
    绮红却笑了,说:“那种气,他是愿意的,开心的。只是不要像你刚才那样闷在心里气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好像什么都懂,又那么懂得体谅他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有的事遇到多了,就更懂得珍惜了。”
    她的意思是说,她失去过,所以知道爱一个人不容易,爱一个也爱自己的人更不容易,彼此都相爱着,就要好好珍惜。
    不知小姨子有没听懂绮红的含意。
    李向东从冲凉房出来了。他问:“你们在说什么呢?”
    绮红反问他:“为什么要告诉你呀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那我就不多嘴问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却说:“他在批评我呢!批评我吃醋,不应该吃你的醋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,说:“你用词不当,应该是批评你集体观念不强。”
    绮红就打他。她是坐在地上的,就打他的屁股。她说,有你这么说的吗?有你这么说的吗?小姨子却说,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。绮红说,你怎么不帮我?我不理你们了。我去冲凉了。
VIP章节 第一四七章 不怕地板硬
    这一晚,李向东确实累了,绮红还没冲凉出来,他就睡了,所以,两个女人又谈了什么,什么时候睡的,他一点不知道。
    第二天醒来,有些迷惑,看看环境,看看身边睡的两个女人,便知道是睡在那了。有这一刹那的迷惑是因为睡得太沉了。睡得沉,就意味着夜里睡得好,便感觉精神很好,身体也觉很是轻松。
    绮红动了一下,也醒了,看了他一眼,对他笑了一下,说,你醒了。他就翻过身去,把腿架在她身上。绮红看了一眼窗帘,见窗帘遮得严实,就放心让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了。他那手便伸进她睡裙里,先是抚摸她的背,她的背细柔滑嫩,后滑下去了,停留在她那肥的臀上,就一直徘徊着不想离开。
    李向东对她的臀着很深的情结,有时抚摸她的臀更甚于抚摸她的***,更容易让他达到一种难言的亢奋。她磕上眼,感受着他的抚摸,感受他那温热的手在她身上走,在她想要他停留的地方停留,在她想要他用劲的地方用劲。每一次,她都感觉到他对她的理解,感觉到他的恰到好处,感觉到自己湿润了,就要融化掉了。
    她便禁不住要自己也做些事了,便想和他接吻,但那吻吻得不深,因为喘不过气来,便抚摸他,感受他的坚硬,感受他的烫热,他翻到她身上,进入她的时候,她便抱着他欢快地哼了起来。
    他没有停止动作,不是很强烈,却是快频率地进退。
    这会儿,她又不想动了,只是更紧地抱着他,紧紧地绷着双腿,很专注地感受他进进退退给她的迷茫。
    她睁开眼睛,说:“叫醒她吧。”
    李向东没有停止动作,嘴里说:“让她再睡一睡吧,平时,她都醒得晚。”
    绮红是移开他背上的手,轻轻推了推小姨子。
    小姨子梦呓般问:“干什么?”
    绮红说:“天亮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让我再睡一会。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不和他一起回去吗?”
    小姨子这才睁开眼,看见李向东压在绮红身上,就说:“你吵醒我干什么?我又不是不要你们做!”
    绮红说:“你不参加呀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为什么每一次都有我的份?他要我的时候,你不是每一次都在场的,你不是每次都参加的。今天,是在你这里,应该由你热情接待他。”
    她翻了个身,不看他们,似又睡了。
    她们的谈话似乎与李向东无关,他还压在绮红身上。他改变了战术,贴着绮红磨豆腐样地磨,磨得绮红也不想说话了。他嫌磨得不够力度,便抱着她,一只手搂着她的肩,一只手垫在她肥的臀下,就磨得很贴切很实在,就似乎听到下面有“沙沙”的摩擦声,绮红不得不呻吟起来。
    小姨子问:“还要不要人睡了?”
    绮红说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    小姨子用手捂住耳朵,绮红咬着嘴唇,也不让自己呻吟,就觉得不够畅快,于是,抓住李向东的手,放到小姨子身上,很准确地放在她那个地方。李向东明白她的意思,就一边和绮红做着,一边把手探进小姨子睡裙里。小姨子却说,你要干什么?你要干什么?她抓住他的手,似乎不让他放肆,但那手也没什么劲,就显得像是引导他摸她了。
    这一摸,李向东发现,小姨子早就湿润了。
    他“哈哈”地笑。
    小姨子满脸涨红,说:“你笑什么?你不准笑。”
    绮红明白是怎么回事了,也“丝丝”笑。小姨子就羞得坐起来,压李向东,压得绮红“哇哇”叫。
    她说:“你要压死我呀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就是,就是。”
    等到李向东压在小姨子身上时,绮红也报复她,也压着李向东,坐在他背上那知,小姨子一连声说,到底了,到底了。
    一直以来,李向东都是在床上压她,不管他怎么用劲,怎么冲击,那床是有床垫有弹性的,现在他们是在硬硬的地板上,压得就很彻底没退路,绮红再一加劲,真得就有一种到底了的剌痛。
    小姨子说:“你屁股大有肉,我没你那么多肉。”
    绮红笑着说:“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压我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不敢了。”
    绮红却又问:“没什么吧?”
    小姨子笑笑说:“没什么的。”
    绮红便道歉似地说:“下次,我会注意了。”
    小姨子问:“就只是下次呀?”
    绮红笑了,说:“以后,以后都会注意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怎么从没听到你们向我道歉?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因为,你总是侵略者,不管什么时候,不管作什么都是错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把她翻到身上问:“现在呢?现在是你侵略我了吧?”
    小姨子不想再说费话,就在他身上动,但动得笨拙。绮红说,我帮你吧。就推她。小姨子不好意思,说,不要不要。她说,这个姿势不适合我,还是你来吧。她把位置让给绮红,绮红跨上去后,就又想来那招快马加鞭。小姨子说,你别呀,别那么快呀!她要绮红把身子调过去,像上次李向东喝醉酒那样,她就趴在她的肥臀上,把自己送到李向东嘴里。她说,这样最好。这样谁都不闲着,而且能同时得到满足。
    绮红却不愿意,说:“换一换,不能老是这样,不能老是要你压着我。我也要压压你。”
    小姨子说:“麻烦,你好麻烦。”
    但还是和绮红换了位置。
    这次,却是绮红先哭似地呻吟起来了,先软软地趴在李向东和小姨子身上,于是,小姨子似乎被感染了,李向东也被感染了,都叫了起来。
VIP章节 第一四八章 还我土地
    李向东最放心的女书记那边反而出事了。一群村民直接到市政府大院来上访了。好像还不只是上访那么简单,他们还打着“还我土地,还我山林”的横额标语。市信访局了解是怎么回事时,打电话给女书记,要她迅速赶过来处理,又觉得这事与大项目有关,李向东是主管这个项目的,便也向李向东作了汇报。
    那时候,李向东正在组织召开一个工作落实反馈会。与会人员正在听取小刘的汇报。几天前,他组织督查科对今年以来,各有关单位落实市政府部置的几大任务进行了一次全面督查,哪些地方取得了成绩,哪些地方还存在不足,哪些单位落实情况较好,哪些单位还强差人意?当小刘谈到城西接驳高速公路那段路的建设时,李向东便接到了市信访局的电话。
    他离开会议室,打电话给那位女书记询问情况。女书记正往市区赶,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情况,事先不是掌握得很清楚吗?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我也觉得奇怪。”
    她说,李市助,我已经按你的指示去办了,已经把那几条村每户农家的代表都组织去参观了波浪村,他们看了以后,反响很大,我也就趁这个机会鼓动他们把字都签了。
    她说,我正要向你汇报,向你报喜,那知,信访局就打电话来了,说出事了。
    她说,到市里上访的村民是山背村的。这次征用的地与山背村根本无关,所以,我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那。也不可能放在他们那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那他们为什么要来上访呢?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我也不知道。我想,会不会是信访局搞错了?”
    李向东反问她:“会有这种可能吗?”
    女书记不说话了。
    李向东想,这到底是谁搞错了?是女书记搞错了,搞错了征地的范围,忽视了还有山背村?这似乎不可能!是山背村的村民搞误会了?以为会征用他们的地?这似乎也不可能。再者说,就算双方之间有一方搞错了,现在这种状况,也还没必要发展到上市政府上访的程度。
    那么,真是信访局搞糊涂了?
    他倒是希望信访局这边出了差错。
    山背村的村民上访,这是事实。不管是什么事,都与女书记有关,因为山背村是女书记所管辖范围,她的村民上访,她必须赶过来处理。如果,山背村村民上访的是另一件事,那就与李向东无关了,与大项目无关了。
    他对女书记还是放心的。
    他主观地认为,这次上访应该与大项目无关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还在听吗?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还在呢,还在听你的指示!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先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    他说,会不会与征地有关呢?暂时还很难下结论,但是,不管怎么说,有群众上访,都不是一件好事,你必须尽快处理好。
    他说,了解清楚后,直接给我电话,与征地的事有关也好,无关也好,你都给我个电话。
    李向东又回到会议室,继续听小刘汇报。
    这件事,到目前为止,他还没必要介入,一则这件事还没明朗,到底与征地有没干系,还不知道。他介入,就显得草率了,不务正业了。一则即使有干系,即使他的主观判断错了,也还没到他出面的时候。
    前面还有女书记,先让她去处理,让她去把问题弄清楚,把矛盾找出来,如果她能解决,就由她去解决,确实无计可措了,他才介入。他介入就必须解决问题,不能再推卸了,再推卸就推到市长、市委书记那去了。
    他很清楚他现在所处的位置。
    他已经不是马前卒了,不能再干马前卒的事,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,冲锋在第一线。当然,他也不是最后一道防线,但是,他要求自己要尽最大努力,把问题解决在自己这个位置。
    会议结束后,女书记的电话才打进来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事情解决的怎么样?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只能说暂告一段落了,问题还没彻底解决,只是劝服他们回去了,刚送上车。”
    李向东问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与征地有关吗?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好像有关,又好像无关。”
    李向东知道,这事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,就看了看时间,说:“我请你吃午饭吧,边吃边谈。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这怎么好意思!”
    李向东笑笑说:“只是吃个工作餐,吃市政府食堂。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我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。我还得赶回去,真不知道,他们还会干出什么事。”
    她说,整件事,说复杂,也复杂,说不复杂,也不复杂。
    她说,说复杂是要回到好多年前,解放初期,山坡地划分的时候,有一个山坡东面是属山背村的,西面却属另一条村。后来,不知道为什么,属山背村的那山坡就都属另一条村了。
    她说,没效益没有钱的时候,谁都不在乎,划归谁就划归谁了。但是,这次征地,就征到了那山坡。山背村的人就要拿回自己那半个山坡。他们知道这是市里的大项目,所以,就直接到市里来上访了。
    李向东听了,也觉得事情真有点复杂。
    他说:“你要找到依据,那半个山坡到底属于山背村,还是不属于山背村?有什么依据?要找到可靠的依据。”
    女书记心里也没底,说:“我的资料都是镇国土所提供给我的。他们不会搞错吧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回去再仔细了解一下。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好吧!”
    后来,李向东突然发现,找到了依据似乎更麻烦。政府就要严格维护政策的严肃性,那么,村民认不认帐呢?如果认帐,那意味着失去就要到手的补偿,在这种真金白银面前,他们会认帐吗?
VIP章节 第一四九章 有力证据
    那一刻,李向东希望问题出在女书记那了,希望镇国土所提供的资料不准确,或者,那资料准确,但女书记犯官僚,没仔细看,更多地凭主观意念推测。如果真这样,问题就好解决了,可以向另一条村解释,可以让山背村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补偿。
    然而,事如愿违。女书记在电话里告诉李向东,她找到依据了,找到很有力的依据。在八十年代中期,市(当时还是县)进行了一次地界新划分,出版了一本地界修订本,那本本上就清楚地注明,那山坡不属于山背村。她说,那次地界划分是具有法律效应的。
    李向东的心凉了下来。
    她能让村民承认这次划分吗?她似乎没意识到这个依据对自己多不利。或许,她也意识到了,她只是在证明,她一直都没有错,错的是山背村的村民貌视法律无理取闹。
    有时候,不能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,单纯地用法律手段来解决农村矛盾是行不通的。往往又不能不为了大局,屈服于农民的这种无理取闹。
    果然,女书记在电话里说,他们镇虽然不算富裕,镇财政也困难,但为了解决山背村的矛盾,保证大项目顺利进行,愿意垫付这笔补偿。李向东说,还没到这一步吧?再想想办法!
    他不相信就没有办法瓦解这种无理取闹。
    他在寻找突破口。
    他在寻找一股力量瓦解这种无理取闹。
    他回到记忆里,寻找这次地界划分残缺的印象,依稀记得确有过那么一次行动,那时候,他刚参加工作,被抽到下面镇去忙过好一阵。
    他还依稀记得,在划分每一条村的地界时,都是有凭有据的,有本村代表签名的。那些签名的人在村里都是德高望重的。
    他变得兴奋起来,想只要找到那份文件,只要找到那些签名的人,这股力量就能瓦解村民的无理取闹。
    李向东立时打电话给女书记,要她马上去镇国土所,把这份原始文件找出来。他再也坐不住了,觉得应该赶到那个镇,拿到那件文件后,迅速着手了解签名人的情况。这么多年了,这些人有的可能已不健在了,有的可能离开不住村里了。他必须尽快找到尚还健在的人,聚集这股力量。
    他的心景一下松宽起来,甚至暗暗想,没什么事难得了他李向东。
    还没到那个镇,又一个让他失望的消息从女书记嘴里说出来。她说,找不到那份原始文件。显然,她也很急,语调里带有几分哭腔。她说,所有的档案都找了,都翻了,所有的档案都在,但就是想要找的那份找不到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不要急,再慢慢找。”
    但是,他心里再一次发凉。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国土局局长,比谁都清楚,那时候的档案管理有多不重视,多不规范,那么多年的东西还有可能找得到吗?
    没有,确实没有!
    那位年青的国土所所长曾在李向东手下干过几年,他说,都找过了,那一次地界划分的档案没留下多少。他说,这多年,听说,国土所搬迁都搬了好几次了。搬一次少一次,这个道理谁都懂,何况是那个档案管理观念淡薄的年代。
    他们很有些无奈地坐在国土所所长的办公室里。
    李向东见女书记一脸发愁的样子,想起了什么,问:“你没吃饭吧?”
    女书记想了想说:“不知道,好像吃了吧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看你是没有吃。”
    女书记便笑了,说:“都让这事烦的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这不行,再大的事也要吃饭。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顾不上了,也不饿。”
    李向东就叫国土所所长让人去买些点心回来。
    女书记面露几分愧色,说:“李市助,事情没办好,吃什么都吃不下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还是女同志呢,女同志就更要细心地照顾自己。”
    他倒了一杯茶给她,说,你喝了这杯浓茶,就会觉得饿了。她便一口喝了,李向东问,怎么样?她的脸就红了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对你是有信心的,这点小事,难不倒你!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李市助,你放心,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,决不拖延大项目进驻的时间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其实,我的办法也不一定行得通,你也想想你的办法,只要能解决问题,化解矛盾,这才是最终的目的。”
    这时,买点心的回来了,女书记也不客气,拿了就大口大口地吃。
    她一边吃,一边说:“我想找几个老同志了解一下,当时,山背村是谁当村长,先把这个村长找出来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,说:“慢慢吃,还有时间,问题也不是今天就要解决。”
    他说,你还是很有想法的嘛,找到这个村长,就会知道当时签名的那几个人。
    他说,我想,那几个人的工作应该不难作,只要他们肯出面帮我们说服村民,问题似乎就解决一半了。
    女书记三几口就把一块蛋糕吃完了,拍拍手,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镇党政办主任,要他向老同志了解当时的村长是谁,还健不健在,现在在哪里?李向东突然想起了什么,打电话给黄。
    他说:“我记得我在国土局的时候,五楼有一个房间专门存放档案的,现在还是不是?”
    黄说:“好多年了,应该还没变。”
    他说:“你叫几个人帮我找一份文件,看能不能找到。”
    黄听李向东说了要找的文件后,说:“这么多年的老黄历了,能有吗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没找怎么知道没有?”
    黄说:“好吧。我给你找找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我等着急用,你现在就叫人去找。”
    黄说:“你不要命令我好不好?没接触这么一阵,官气大起来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笑着说:“朋友帮忙,朋友帮忙。”
    黄也笑着说:“这还差不多。我亲自帮你找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找到了马上给我电话。”
    打着电话的时候,女书记又吃了一块蛋糕,吃到一半时,手机响了,就咿咿呀呀地听,听完手机,对李向东说,那村长找到了,叫黄大力,七十多岁,没当村长后,在村里住了几年,后来搬到镇上和女儿住。她说,他女婿是我们的镇干部。李向东说,叫他女婿通知他来一趟镇政府。我们见见他。他又说,不用了,叫他女婿带路,我们去他家里见他。
    话音未落,女书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。
    她对李向东说:“那个黄大力主动到镇政府来了。”
VIP章节 第一五零章 村长黄大力
    黄大力在山背村干了二十年村长。文革十年,改革开放十年。
    文革那十年,村里人说他是好村长,别的村都在搞阶级路线为纲,成天斗这个斗那个,山背村却风平浪静。上面的人不满意,黄大力就很无奈,向人家解释说,山背村是一条小村子,才几十户人,阶级成分最高的也是中农,还不属于斗争的对象。上面的人说,你就是斗争的对象,阶级斗争思想不强,敌我不分。黄大力也不争辩,说,那就斗争我吧,斗争我吧!村里人当然不同意,不但不同意,还拥护支持他继续当村长。
    改革开放那十年,村里人说他不是好村长,别的村能争取上面的支持,经常得点政府的优惠政府的补贴,山背村却屁也得不到。上面的人也不太满意,评介黄大力这样的村长不会给政府添麻烦,但也办不成大事。于是得过且过,让他又混了十年。
    看到黄大力时,李向东再一次心凉。他原本以为这个村长是一个满脸红光、神采奕奕、说话洪响、底气十足的老村长,还指望他能够瓦解村民们的无理取闹,然而,他看到的一个干瘦的,腰弯得弓样,三句话一喘气的虚弱老人。
    进门时,李向东故意把女书记让在前面,让女书记先黄大力握手。这是在镇政府的接待室里。坐下来之后,女书记也没向黄大力介绍李向东。他们事先商量好了,还是不要暴露李向东的身份。镇委书记亲自接见一位老村长,已经很让那老村长感到压力了,如果再知道还有个市长助理,担心他会更紧张。
    黄大力还是瞪着李向东不放。
    他说:“我们应该认识。”
    李向东只是笑了笑。他一点印象也没有,却又不好直说。
    他又说:“有点面熟,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就想,不会是在电视新闻里见过吧?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。他忙要把黄大力的注意力转开,说:“不可能吧?我是来这挂职的,才刚来几天,是来向书记学习的。”
    女书记忙说:“互相学习,互相学习。”
    说完后,又觉得这话还是抬举自己了,脸就红了红。
    李向东切入了正题,问黄大力:“听说,你一定要见书记,有什么事吗?”
    黄大力一听这话,意识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,脸色就变了,一副很无助的样子。
    他说:“我是来寻求保护的。”
    他说,他做了一件对不起山背村的事。那一年,地界划分的时候,他还当村长,把山坡村的那半个山坡划出去了。其实,当时,他也是不愿意的,但政府的人催了好几次,又说这样更有利于管理,他就没考虑那么多,就是文件上签字了。
    他说,这事也过去那么多年了,自己都忘记了,哪想到要搞大项目要征地,就把这事挖出来了。他已经听说村里人到市政府上访了,如果村里人知道这事是他干的,一定不会放过他,所以,他希望镇政府替他保密,不要把这事说出去,更不要说,这件事是他签了名的。
    李向东问:“当时,还有那些人签名?”
    黄大力支支吾吾,说:“也没其他人,就我一人签的名。”
    女书记不相信,说:“这能通得过吗?”
    黄大力的声音越来越低,说:“我还签了几个人的名,当时,当时政府要我签名的那人也在场,他还说,没关系。”
    女书记“呼”一声站了,似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又坐了下去。对于一个老人,你怎么对他发火吗?何况,又是那个法制很不健全的年代,何况,又是那个只要能办成事,就不顾一切后果的年代?
    李向东意识到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堵死了,不可能走得通了。现在,只有改变思路,另辟蹊径。他离开了接待室。他认为,后面要处理的事都与自己关系不大了。
    他打电话给黄,叫他别再找那份文件了。
    黄说:“听口气,精神好像不振呀!”
    李向东笑了笑,说:“遇到棘手事了。”
    黄说: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?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很少见你有这么主动的。”
    黄说:“那我就不自找麻烦了。”
    李向东老老实实地说:“前几天,我也这么想过的,总想找点事让你干干。”
    黄笑了,说:“我发现,你现在有点心理不平衡,自己忙,就看不惯别人轻闲了,总想要找点事要人家干干”
    他说,你再成立一个什么领导小组吧,把我抽过去,这样才干得名正言顺,才放得开手脚。像现在这样,属帮朋友性质的帮忙,自己也觉得有点偷偷偷摸摸。
    李向东半真半假地说:“要不要再给你升升官?这样干起来更有劲?”
    黄大笑,说:“你这点吸引不了我。官我就不升了,你把位置留给别人吧。你有用得着的时候,想到要我干事的时候,把我弄过去,干他三几个月,事干完了,再把我踢回来,我已经满足了。至少,我还知道你需要我,至少,我还能证明我干得了事,回来可以沾沾自喜一段时间。”
    李向东说:“你听听你这话?一点觉悟也没有。”
    说着电话,女书记那边的谈话也结束了,只见她把那老村长送出接待室,又一直送到镇政府门口。返回来后,她向李向东汇报了自己的想法。
    她说,她很同情那位老村长。虽然,把山坡划分出去的事办得不光彩,但是,那时候,很多事办得更离谱。我们还能责怪他什么呢?
    她说,出于对一个老村长、老干部的保护,她也不希望把这件事透露出去。辛辛苦苦工作了几十年,他的错,也只能说是那个年代的错,现在我们把事件抖落出来,把他推到矛盾的浪尖上,其实,也是一种不负责任。再说了,这也解决不了山背村的问题。山背村的村民不会因为我们把责任推到老村长身上,就不闹事,就不索要补偿。
    她说,她还是那句话,请李市助放心,山背村的事一定能解决好,必要的时候,她会从镇财政拿出资金垫付山背村的所谓补偿。
    李向东说:“这是下下之策,没走到最后,非到了没退路可走的时候,还是不要走这一步。”
    他说,你这种想法,更不要说出去。这对以后的工作会带来不利。
    女书记点点头,说:“我懂得分寸。这种补救法我只向你一人汇报,其他人一字不提。”
    李向东告辞了,说:“还有时间,还应该能找到新的解决办法。”
    女书记说:“我也相信这一点。”
    李向东看到了她的信心。他想,这女书记可说是女中豪杰,办事既有大刀阔斧的一面,又有温情人性的一面。
    他说:“以后,要注意自己的身体。不能只考虑工作,把自己忘了。”
    女书记笑了笑,说:“吃了饭再走吧?”
    李向东和她开了一句玩笑,说:“你不吃我的饭,我也不赏脸吃你的饭了。”
    上了车,他给城郊区委书记打了一个电话。他要过去了解那边的情况,女书记这边发生了这么棘手的问题,他那边有没发生什么情况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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